第一章

作者:有糖爱小说|发布时间:2025-04-01 14:52|字数:4105

我是相国千金,未婚夫是侯府世子。

我们门当户对。

但我刚刚得知,我不是真千金,我的婢女才是。

婚书名字一换,人人艳羡的天作之合,顿时成了个笑话。

彦清河直言:「你只是马奴之女,不配做侯府少夫人。」

「我已跟绮罗商量好,许你当个妾,一同进门。」

我没保住婚约。

连书院,也将我除名。

但是,除了嫁人,我还有别的去处。

成亲那天,我就走。

1

我刚刚成了马奴之女,卑贱低微。

曾经许我白头到老的未婚夫,今日上门换亲。

彦清河亲手撕了我们的婚书。

然后提笔,写了一封新的婚书,郑重交到父亲手里,名字是我的婢女,「徐绮罗」。不对,她如今不是婢女,是相国真千金。

我闭上眼,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,又钝又疼。

彦清河看着我,语气淡然,不带一丝感情:「知意,别这副表情。」

「我没有对不起你。相反,是你,你的生母,欺我在先。」

我抬起头。

看着他,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我从不知道,彦清河说话可以这般伤人。

他继续道:

「本来与我定亲的,是相国嫡女,而你只是奴婢跟马奴私通之女,并不配当这个侯府少夫人。」

我不说话,只是攥着袖子,指尖微微发抖。

咬着牙,努力忍着喉咙的哭咽。

「绮罗与你情同姐妹,她答应了我,可以纳你为妾。」

三言两语,他已经安排好下半辈子归宿。

「你们同一天进门便是。」

但,我只能从小门进去。

我面无表情,还是沉默。

彦清河似乎有些不耐,沉下来脸:「绮罗才是相国千金,这些年,你李代桃僵,她替你受了多少苦,你不是不知。你又白享受了多少荣华富贵,你也心知肚明。」

「她为正妻才是应当应分。」

「你能为妾,已经是最好的安排。」

我默然点头,表示我知道了。

低下头,眼眶刺痛,盈满了泪水,却被我硬生生忍着。

就在这时,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,一抹粉色襦裙从墙角闪过。

是绮罗。

我仓皇转身离开,不愿让人看见我的狼狈。

「彦哥哥,你来了吗!」

「彦哥哥,你看,这是我绣的嫁衣,好看吗?」

绮罗声音清凌凌的,带着掩不住的欢喜。

她要回了千金身份,再也不是卑躬屈膝的奴婢,还有一个如意郎君,怎叫人不欢喜。

从前她跟在我身边,总是偷偷去瞧彦清河,那点小儿女心思,我都懂,如今,得偿所愿,她每天脸上,都是化不开的甜蜜和欢欣。

并无人关心我这个马奴之女,高兴与否。

我越走越快,几乎是小跑着,然后摔进房间。

很痛。

眼泪啪嗒啪嗒落地。

我哭了一会,房门被敲响。

婢女低着头,小说声:「小……姑娘,大人和夫人说了,你有一个翡翠玉佩,还……请你归还。」

「……那是给绮罗小姐的。」

我哑了哑,沙声道:「稍等。」

我从妆台的小匣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玉佩,玉佩温润如玉,上面刻着「吉祥如意」四个字。

婢女接过玉佩,转身便走,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,也没有看我一眼。

是我十岁生日时,爹娘特意寻来的,那时,他们满眼都是希冀,愿我平安喜乐,一世无忧。

可是现在,我不是爹娘的女儿了。

东西,自然也不是我的了。

2

我是一个月前才知道,我只是个假千金。

一个月前,府里来了一个已返乡多年的妇人,是绮罗的母亲。还带来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。

她说,我才是她的女儿。

当年她被马奴奸淫,怀胎生产,不忍心女儿一辈子做奴婢,于是在与相国夫人生产的同日,铤而走险,悄悄换了两个女婴。

真正的相国千金,应该是我的婢女,绮罗。

如今她命不久矣,心中有愧,特来请罪。

但更多的,她想我回去尽孝,照顾病重的她。

她伸手抓住我的裙角,苦苦哀求:「闺女啊……我才是你娘啊,娘十月怀胎生你下来的啊……娘想你啊……」

那一刻,我脑子里一片混乱,只有一个想法:荒谬。

但偏偏有证可循。

爹娘去找了当年接生的产婆,产婆记得,她接生的相国千金的后腰上有个胎记。

而我……没有。

那胎记,在绮罗身上。

我茫然地看向四周,都是一双双陌生审视我的眼睛。

然后我看见,爹娘涕泪**,将绮罗揽进怀里,心疼极了:「我的乖女儿啊……这些你,受苦了啊!」

绮罗的眼里也有泪。
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妇。

脸色苍白。

她……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吗?

我不愿相信,还想问个明白,但父亲已经怒不可遏,命人将她活生生打死。

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沿着河边走,狼狈异常。

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,停下来时,已经到了永安侯府。

彦清河是永安侯世子,我的未婚夫。

我们在灯会廊桥相识。

灯谜摊前,我想要最大的那盏花灯,他寸步不让,猜每一句灯谜都比我快那么一点。

最后,他赢走了凤凰花灯。

我要走时,他却把花灯递给了我 :「你不是想要吗?」

彦清河眉目深邃,嘴边含着笑,半张脸笼在月光下,清俊逼人。

有些相遇,是命中注定。

后来,他来府上提亲,我们定下白首之约。

侯府嫡子,相国千金,我们应该是最门当户对的一对。

可是。

昨天我还是金尊玉贵的相国千金,如今,就只是一个奸生女。

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。

心乱如麻之下,我想到了彦清河。

门扉咿呀一声打开。

彦清河站在我面前,眼里瞬间闪过一抹鄙薄和厌恶。

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心窝。

痛彻心扉。

他嫌弃我。

我张了张嘴,想说话,但他先打断了我:「你的事,我都听说了。」

声音不咸不淡。

门扉只开了一条缝,我站在门外,风很冷。他说:「容我想想,你先回去。」

木门重重关上,我被拒之门外。

我愣愣地盯着那扇门,透心的凉。

他说的想想,就是新娘换人,绮罗当妻,我当妾。

既不算悔婚,也不会辱没侯府。

两全其美。

却没有人问过我,想不想当这个妾。

3

云麓书院门前,我被拦了下来:「请回吧,书院已将你除名。」

我呆愣了片刻,怔怔地问:「什么?」

开门的是当值的一个女学子。

她站在台阶上,笼着宽袖,高高在上地看着我,眼里有些讽刺的意味。

她懒得回答,只是转身回去。

不一会儿,抱出一堆东西出来,都是我在书院的文房四宝,诗书画集。然后一言不发,丢在我脚边,散落一地。

一幅行书在地上展开,被昨夜未蒸的一摊水浸湿,水墨晕开,一片模糊。

这幅画,之前还挂在学堂的墙上。

是书院女席里,写得最好的。

我弯下腰,颤着手指,将行书捡起。

这个瞬间,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要从眼里涌出。

彦清河曾说过,他以后要袭爵,出入官场。为了配得上他,我读史写诗,德容妇功,一样都不敢落下。

我一直都很努力,不负父亲从小教导,也想彦清河争脸。

在书院学业有成,是入朝当女官的唯一途径,若我以后能当个女官,可以为侯府锦上添花。我一直想,以后当个好妻子,好儿媳。

如今,都成了奢望。

「为什么?」

那人嗤笑一声,满目轻蔑:「云麓书院不是人人都可进,里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子弟。」

「你?」她看我一眼,「就不要自取其辱了。」

圣人云,有教无类,出生成了我的原罪。

过往的努力、褒扬,全变得一文不值。

连学院都容不下我。

我卑微到尘埃里,低头求人:“我只想再见老师一次,不是求情,不会为难姑娘,只是谢老师栽培之恩。”

门人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放了我进去。

我在后苑待了小半个时辰。

出来时,正值散学。

我是奸生子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,众人频频侧目看我,闪过各种复杂的目光,交头接耳,却没人敢上来搭话。

我只是低着头,抱着书卷,快步往前走。

彦清河在台阶下等着。

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我身上,动了动唇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
我有自知之明,他不是在等我。

绮罗散学出门,彦清河越过我,快步走向她,脸上带着温馨的笑意。

最近阴雨绵绵,他是担心佳人绣鞋落灰。

父亲为弥补绮罗,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,认亲的第二天,就为她要了一个书院的名额。

她可以像其他高门千金一般,出入书院,跟最好的大儒谈诗对弈。

绮罗站在我面前,眉眼弯弯,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
我静了一息,向她行了一个礼。

她很满意。

跟在绮罗身边的,跟着几个女同窗。

「绮罗,她还住在你家吗?」

「你也真是好心,竟然还留着她。要是我啊,知道自己如此不堪的出身,早自我了断了。」

奚落的话一声比一声高。

「她怎么还有脸来书院?」

我认得这几人。

她们学问平平,平日里看不惯我文章好,没少讽刺我爱出风头,只是碍于父亲身份,不敢把话说得明白。

如今是终于找到机会了,言语间毫不遮掩。

绮罗笑着抽出帕子,学着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一般,掩着红唇,笑意盈盈:

「你们别这样说,我与知意一起长大。即便她身份低贱,家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吃。」

她顿了顿,带着几分怜悯:「此时她已很伤心,各位姐姐别说了。」

她替我辩解,但更伤人心。

而彦清河始终站在一边,冷眼旁观。

我像戏子一般,被嬉笑取乐。

上马车前,绮罗回头看我,大方道:「知意,快下雨了,一起坐马车回去吧。」

我轻声拒绝:「不了。」

我只是低着头,抱紧了胸前的东西。

老师给了我一封推荐信。

金陵的庆王王妃开办女学,是全大晟除了云麓书院以外,最好的书院。

有了推荐信,我就能进书院。

以前,我想的是相国府,想的是彦清河,成为他们需要的那样子。

如今,他们不要我了,那么我想试试,为自己活一下。

4

我已移居到客院。

徐相国不想落了个苛待养女的名声,特开恩,让我在相府待到出嫁。

但一个贱命没资格有下人,我院子冷冷清清。

这样很好。

没人知道我要做什么。

从箱匣里拿出私房钱,放荷包里装好,第二天去找了户部员外郎的小姐。

灵犀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份后不嫌弃我的朋友。

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,所以约在了后巷。

后巷杂草丛生。

我到时,一只老鼠从丛蹿出。

我慌了一瞬,再一只老鼠蹿出时,我抬腿,一脚踩住。

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,去金陵路途遥远,没什么好金贵的,就当提前适应吧。

不多时,小门悄悄打开,灵犀四下张望,才出了门。

她交给我一份新的路引和照身贴。

将我准备的银子推了回来。

她叉腰,佯作生气,眼睛通红:「我们是朋友,这只是举手之劳,不能要你钱。」

说着,她吸了吸鼻子。

「金陵那么远,你一定要保重。」

她还硬是塞给我几张银票。

我攥紧荷包,嘴里酸涩,千言万语,最后化作俯身一拜。

……

回到相府,经过水榭时,一声朗诵声传来。

我循声望了过去。

彦清河和绮罗在凉亭里。

绮罗展着一面绢扇,轻声念着上面的诗句,小脸羞红,字字缠绵动人。

绢扇情诗。

这一幕好生熟悉,彦清河以前也送过给我。

我站在暗处,苦涩一笑。

原来同样的戏码,换了别人,也可以这般轻松地深情款款。

此刻,我才知,这些日子白流了多少眼泪。

忽然,彦清河抬眼,远远地看了过来,嘴角的笑意僵住一瞬,眨眼间又恢复正常,好像没见到我一般。

……

我在客苑的石桌旁发呆。

手里无意思地婆娑着荷包,思绪飘得很远。

忽然,一片阴影投下。

我惊了一下,下意识将荷包捂住。

彦清河站在我身后,目光落在桌上,目光锐利,问:「这是什么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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