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航班遇上强气流,机舱骤降,氧气面罩全都脱落。
乘客们的尖叫声中,我拨通了丈夫季川的卫星电话,准备留下遗言。
电话那头却传来他醉醺醺的呵斥:
“苏念?你又发什么疯?!”
我张了张嘴,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。
一个委屈的女声就带着哭腔:“季川哥,是谁啊?你不是说今晚只陪我一个人的吗……”
季川的声音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乖,小雅别哭。一个不懂事的骚扰电话而已,我马上挂断。”
随即,他对着我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。
“听见没?我在KTV陪小雅呢,她今天被客人灌酒,心里苦。你一个当空姐的,天天在天上伺候人,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?能不能学学小雅的安分懂事?别有事没事打电话来查岗,烦死了!挂了!”
万幸,飞机平安迫降。
落地打开手机,我把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发给了他,附言:
“季川,祝你和你的『苦命女孩』百年好合。”
......
手机震动,季川的消息弹了出来。
“苏念,你闹够了没有?大半夜发这种东西,想威胁谁?”
紧接着又是一条。
“我说了小雅只是妹妹,你非要这么无理取闹,有意思吗?”
我看着窗外仍在待命的消防车和救护车,耳朵里还残留着机舱失压时的轰鸣。
乘客们惊魂未定,有的在哭,有的在给家人报平安。
而我,在生死一线间,拨出的那通遗言电话,却成了一场笑话。
我没有回复他,只是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,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。
脑海里,季川那句“能不能学学小雅的安分懂事”扎在我最痛的地方。
结婚三年,我为了他,放弃了晋升乘务长的机会,只飞他喜欢的国际短途,方便他随时找到我。
我的安分懂事,在他眼里,原来一文不值。
我被直接带去了医院。
急诊医生给我做了个全面检查,看着报告单,眉头紧锁:“高空骤降对身体冲击很大,有些内伤,必须留院观察。家属呢?打电话叫家属来。”
家属?
我唯一的家属,此刻正在KTV里,安慰他那位“心里苦”的妹妹。
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:“医生,我没家属,就我一个人。要是没什么要紧的,简单开点药,我回家就行。”
医生叹了口气,给我开了诊断单。
回到家,迎接我的是一室清冷。
季川果然不在。
也好,我此刻不想看见他。
躺在沙发上,我终于有时间回想这荒唐的一切。
我和季川是大学同学,他父亲早逝,是我爸资助他读完的大学。
毕业后,他对我展开猛烈追求。我爸也很看好他,觉得他聪明、有上进心。
我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。
婚后的生活,起初是甜蜜的。可不知从何时起,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叫林小雅的女孩。
他说是朋友的妹妹,初来乍到,需要照顾。
我信了。
可这份“照顾”,渐渐变了味。
林小雅会穿着我的睡衣,在他面前晃悠,说自己的睡衣洗了没干。
会在我们纪念日时,打电话给季川,哭着说自己生病了,让他去陪。
我每次提出异议,季川都说我小题大做,说林小雅单纯,让我多担待。
原来,所有的隐忍和退让,都只是在为今天这场彻底的羞辱铺路。
我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垃圾桶里。
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,如此刺眼。
瓶身上那串熟悉的德文,是我托人从德国两万一瓶买来的备孕专用叶酸和复合维生素。
每一粒,都承载着我想成为一个母亲的,卑微的希望。
而现在,它空了。
可我明明记得,还剩下大半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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