庶妹从后山捡回一只小黑狐,说要在闺阁中养。
我告诉她,山野之物恐有邪性,且狐狸精怪多魅惑,劝她将狐狸放生。
谁料这黑狐听得懂人话,因此记恨上了我。
从那天起,我的妆奁首饰里时不时会出现死鼠秽物。
直到我带三岁的幼弟来院中玩耍,那狐狸趁我不备,生生抓瞎了幼弟一只眼睛。
我一怒之下,拔下发簪要刺死它。
庶妹将我死死拦住,护着那狐狸逃出了府。
六个月后,我出嫁之日。
刚拜完堂,我就闻到一股冲天骚臭与血腥。
抬头一看,无数幽红的眼睛盯着我,喜堂变炼狱。
为首的九尾黑狐,正是当年那只。
我家人被它撕咬得无一全尸。
我来不及喊,就被它一口咬断了脖颈。
再睁眼,我回到庶妹捡到小黑狐那天。
1、
黑狐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我,前世被它咬断脖颈的恐惧瞬间袭来。
庶妹沈清芷捧着那只受伤的小黑狐,笑着说道:
“姐姐,我在后山捡到这只受伤的小黑狐,以后就养在我房里了。”
几个丫鬟惊恐地躲在一旁,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。
“大小姐,这狐狸不吉利啊!”
“是啊,听说黑狐都是成了精的,养在府里怕是要冲撞气运。”
“您劝劝二小姐吧!”
下人们的劝告声传入耳中,一如前世。
沈清芷见我不语,得寸进尺地将那黑狐往我面前凑。
“姐姐怎么不说话?莫不是怕了这小东西?”
前世,我曾严词拒绝,告诫她山野之物多有邪性,狐狸尤其不祥。
那场争执成了我们姐妹彻底决裂的导火索。
也是我满门血案的开端。
我深吸一口气,微笑。
“既然妹妹喜欢,养便是了。”
沈清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显然没料到我会答应。
前世我拒绝后,曾将此事告知父亲。
父亲虽当面斥责了沈清芷,却被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所动。
最终只是令她将狐狸放到后山,并未严加惩处。
她表面顺从,私下却日日前往后山喂养那黑狐。
我曾偶然撞见,亲耳听见她对黑狐诉苦:“都怪姐姐心狠,不让我们相伴,你若有灵,定要记住是谁害你受苦。”
那黑狐竟似通人性,红眼睛紧盯着我的方向,仿佛已将我记在心上。
从那日起,我的妆奁中频频出现死鼠腐蛇,贵重首饰被换成腐烂之物。
我曾在祖母贺寿时,打开礼物盒取出的却是一条死蛇,当众出丑。
还被罚跪了半个月。
最痛的不是责罚,而是无人相信。
那年春日,我带着三岁的幼弟在院中赏花。
他天真可爱,是我在这府中唯一的依靠。
我转身为他取点心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。
回头看去,黑狐正抓着我的幼弟,它爪下我弟的半张脸已是血肉模糊。
鲜血流下。
疼的幼弟哇哇大哭。
我怒极攻心,拔下发簪就要刺向那黑狐。
庶妹突然从假山后冲出,护住了黑狐。
“姐姐要杀你,快跑!”
姨娘闻声赶来,不由分说就是一记重掌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竟敢伤害自己的妹妹和她心爱之物!”
我跪在地上,眼泪夺眶而出。
黑狐趁乱逃走,从此再无踪迹。
六个月后,我出嫁之日。
喜乐声中,我刚与夫婿拜完天地。
满堂宾客的笑声戛然而止,一股冲天的腥臭扑面而来。
抬头望去,一只九尾黑狐立于堂上,眼中幽红,正是当年那只。
无数狐影从四面八方涌入,宾客尖叫着四散奔逃。
我的父亲,祖母和幼弟被狐群围住,撕咬得血肉模糊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我动弹不得,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。
黑狐缓步向我走来,我看见它眼中的恨意和快意。
它一跃而起,尖利的牙齿刺入我的脖颈。
临死前,我看见庶妹沈清芷站在远处,嘴角带着诡异的笑。
2、
这一世,我不会再与沈清芷和黑狐正面对抗。
前世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,直接对抗只会重蹈覆辙。
我必须以退为进,暗中观察,寻找反击的最佳时机。
“姐姐真的愿意让我养它吗?”沈清芷问道。
我微笑着伸出手,轻轻**黑狐的头。
“这小狐狸伤得不轻,我去取些金疮药来。”
我强忍内心的恐惧,亲手为那曾经咬断我脖颈的黑狐包扎伤口。
它通红的眼睛始终盯着我,似乎在揣测我的真实意图。
我的手指微微颤抖,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。
“姐姐今日怎么这般好心?”沈清芷语带试探。
“妹妹喜欢的,便是我也喜欢的。”
第二天,我又派人送去上好的牛乳,还特意嘱咐。
“务必告诉二小姐,这是我特意为小黑狐准备的。”
沈清芷处处针对我,却不敢明着来。
我是嫡女,又深得祖母喜爱,她只能暗中使绊子。
但这层表面的保护远远不够,前世的惨剧已经证明了这一点。
这一世,我要做那个下棋的人,而不是棋子。
果然,沈清芷很快就失去了兴趣。
没有我的反对,她那表演给谁看。
“小姐,您真要这样纵着二小姐胡闹吗?”云珠端着茶进来,眉头紧锁。
我抬头看了她一眼,继续低头绣佛经。
我这几天一直闭关为祖母绣佛经祈福。
这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,也完美避开了与沈清芷的正面交锋。
“小姐!”云珠急得直跺脚,“那狐狸邪性得很,府里下人都在传,说是不祥之物!您真的不去和夫人说说吗?”
我手中的针停了一瞬。
“云珠,你在府中多年,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?”
“父亲偏爱姨娘和妹妹,我若去告状,非但无用,反会落个'为嫡不尊,欺压庶妹'的罪名。”
我看着云珠震惊的表情,继续道:“这府里,谁怕,谁就自己想办法。”
云珠愣在原地,似乎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我口。
前世的沈清雪,确实不会说这种话。
她会挺身而出,会据理力争,会为了家族荣誉与规矩礼法奋不顾身。
可那又如何?
最终不还是落得满门血案的下场?
自从母亲去世后,柳姨娘那张能说会道的嘴,不知给父亲灌了多少迷魂汤。
沈清芷更是有恃无恐,仗着父亲宠爱,在府中横行霸道。
祖母年迈体弱,母亲性子软弱,父亲常年在外,这偌大的沈府,早已被柳姨娘母女蚕食大半。
但每个人都有弱点,每段关系都有裂缝。
我只需找准时机,轻轻一推,一切都会轰然倒塌。
3、
这几天我都躲在帷帐后,透过窗缝看着院子里的一切。
果然,新鲜劲一过,沈清芷就露出了真面目。
那只可怜的小东西,从牛乳到残羹,从宠爱到厌弃,不过短短几日光景。
沈清芷开始虐待那只黑狐。
“吃啊!怎么不吃?”
她将一碗剩饭剩菜推到笼子前,黑狐只是缩在角落,不肯靠近。
“贱东西!”她抽出檀木梳,狠狠地敲打笼子,“姐姐不来救你了,你就是我的玩物!”
入夜后,我听见黑狐在笼中挣扎的声音,不知是渴了还是饿了。
沈清芷被吵醒,不耐烦地起身。
“吵什么吵!”
她从针线盒中取出一根绣花针。
走到笼前,毫不犹豫地刺向黑狐。
黑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,随即安静下来。
“这下老实了。”沈清芷冷笑一声,回到床上。
我看着它通红的眼睛,心中冷笑。
前世的它可是咬断我脖子的九尾妖狐,如今却沦落至此。
“报应啊。”我轻声自语。
丫鬟云珠看着我:“小姐,您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我合上经书,“去准备些鲜肉糜和金疮药。”
夜深人静。
我带着贴身丫鬟云珠来到院中。
黑狐已经被沈清芷从房中扔了出来。
它警觉地抬起头,发出低沉的吼声。
云珠端着药进来,看见黑狐后脸色一变。
“小姐,这狐狸不祥,您该劝二小姐将它送走才是。”
“府中下人都在议论,说这狐狸眼神邪性,怕是有妖气。”
我注意到黑狐竖起了耳朵,显然在听我们的对话。
我瞪了云珠一眼。
“胡说,这小黑狐可爱得很,哪来的妖气?”
我不慌不忙地打开笼子,退后两步。
“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它龇牙咧嘴,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架势。
我看到它身上的伤痕,有些已经结痂,有些还在渗血。
我打开笼门,却没有伸手去抓它。
而是将准备好的肉糜和金疮药放在笼前。
“可怜的小东西,她不要你,我要你。”
黑狐警惕地盯着我,鼻子却不自觉地抽动着,闻着肉香。
它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。
我没动,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。
终于,饥饿战胜了警惕。
它小心翼翼地靠近,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肉糜。
我看着它狼狈的样子,心中五味杂陈。
前世,我死在它的獠牙下。
今生,我要让它成为我的利刃。
黑狐抬头看我,眼中的敌意少了几分。
我指了指金疮药:“这个,能让你不那么疼。”
我的指尖轻轻碰到它的伤口,它瑟缩了一下,却没有咬我。
我将药膏轻轻涂在它的伤处。
“忍一忍,会有点疼。”
它真的很乖,任由我摆弄,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呜咽。
“她对你不好,我对你好。”我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沈清芷的方向,“你明白吗?”
黑狐的眼睛眨了眨,竟向我走近一步,用冰凉的鼻尖碰了碰我的手指。
我笑了,这是它第一次主动亲近我。
“乖,我明天还来。”
接下来的每一夜,我都如约而至。
黑狐的伤渐渐好了,它看我的眼神也从警惕变成了期待。
每次我来,它都会轻轻蹭我的手,像是在表达感谢。
我知道,它已经认我为主。
而我,也在它身上看到了复仇的希望。
4、
果然,没多久。
姨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我闺房走来,我心中已有预感。
这一天,终于来了。
姨娘的脸色阴沉如水,目光扫过我的院落。
“听说府中有不洁之物,来人啊,给我搜。”
我心中冷笑。
沈清芷那个蠢货,终于按捺不住了。
果然,在姨娘的命令下,下人们翻箱倒柜,很快就从我的床榻下搜出了那只小黑狐。
它被粗暴地塞进笼子,眼中全是惊恐与愤怒。
“沈清雪,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私养黑狐!”
就在这时,父亲和族中长老也过来了。
沈清芷站在角落,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。
父亲神色严肃:“清雪,听说你在闺阁中养了一只黑狐,可有此事?”
我立即否认:“父亲明鉴,那黑狐是庶妹所养,与女儿无关。”
庶妹闻言立刻上前,眼泪盈眶:“父亲,姐姐诬陷我,那黑狐分明是她偷偷养在闺阁,还常在夜半时分喂食它。”
听罢,族中长老已经先开口斥责了。
“清雪,你身为嫡女,竟然养起这等不祥之物,实在有失门风。”
“就连仆人都看见你在暗中喂养那狐狸,这事已惊动了祖母大人。”
“你可知养妖狐之事,有损家族声誉?!”
我震惊,不知庶妹如何安排人手监视我,又在族中散布了何等谣言,还引来了族中长老。
定睛一看,只见云珠低着头,不敢看我。
我心中一沉,庶妹必是利用了什么手段,令云珠对我也缄口不言。
庶妹擦了擦眼角,哽咽着控诉我:“姐姐不但偷偷养狐,还嫁祸于我,我实在是太冤枉了。”
说完,她朝着云珠使了一下眼色。
云珠讪讪跪了下来,低声开口。
“老爷,我确实看见大小姐每日都在照料那黑狐,却从未见过二小姐靠近它。”
沈清芷笑了:“姐姐,你还狡辩什么?你的丫鬟都作证了。”
我震惊地看向云珠,不敢置信她竟如此背叛我。
“云珠,你为何说谎?!”
“住口!”姨娘厉声斥责,“你竟敢威胁下人,可见养狐狸这件事情定是你做的!”
族中长老也纷纷摇头,一脸失望之色。
“清雪,你身为嫡女,如此行事实在令人失望。”
“看来你已不配为嫡女了。”
父亲沉默半晌,终于开口了。
“清雪,你先回去闭门思过一月,婚事也推迟。”
“若一月后你仍无悔改之心,那我只能废除你的嫡女身份,改立妹妹为嫡了。”
我辛辛苦苦维护的嫡女身份,就这样岌岌可危了吗?
庶妹在一旁得意洋洋,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。
我叹了一口气。
“父亲,那黑狐真不是我弄回闺阁的。”
“别再狡辩了。”庶妹不屑地说,“你还有什么证据吗?”
我转过身,看着她:“我自然有证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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